▲ ? 台湾艺术家许文融

【人物档案】

许文融，现为建国科技大学教授兼美术馆馆长、北京大学和华中科技大学客座教授、佛陀纪念馆驻馆艺术家。

获奖：2005 获台湾艺术大学杰出楷模校友、2004 获第11届台湾全球中华文化艺术薪传奖、2002 获第40 届台湾十大杰出青年文化艺术类金手奖、2002 获第25 届吴三连文艺创作奖、1997获中山文艺创作奖、1998 获中兴文艺奖章、1988 获第43 届台湾美展国画类第一名、1990 获第45 届台湾美展国画类第一名、1991 获第46 届台湾美展国画类第一名、1992 获第47 届台湾美展国画类第一名, 并获台湾美展永久免审查资格、1988 获文艺金像奖、金狮奖国画第一名。

个展：2017 佛光山佛陀纪念馆举办个展，2014台湾历史博物馆国家画廊举办个展，2014 年” 绘” 动《清明上河图》与《320米台湾风物图》深圳宝安新机场联展，2014 年北京首都图书馆举办个展，深圳关山月美术馆举办个展，2012 上海壹号美术馆举办个展、香港艺术中心举办个展，2011 上海美术馆举办个展， 2010 厦门美术馆举办个展，2009 北京大学举办个展，台湾美术馆、台北市立美术馆、台中市立文化中心、高雄市立文化中心、台北市立社会教育馆、……等地举办个展六十余次。1996 年五月份完成费时四年余创作，高1.8 公尺，长320公尺之《台湾风物图卷》，并于1997 年2 月获邀于国立美术馆展出，并举行全省巡回展。

典藏：北京大学、厦门美术馆、台湾美术馆、台北市立美术馆、国立国父纪念馆、台北市立社会教馆等典藏。2007 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采用作品“出发”及《台湾风物图卷》( 缩小版) 等作品致赠胡锦涛总书记及各省领导。2009 海基会董事长江丙坤采用作品《台湾风物图卷》( 缩小版) 致赠作品《台湾风物图卷》各级领导。2010 长9 公尺, 高1.3 公尺“春游阿里山”作品获北京大学典藏。2013 连战主席APEC 领袖会议致赠作品“湖光山色日月潭”给胡锦涛总书记。

著作：出版有《许文融作品集》共十五册。

▲ ? 许文融作品《台湾风物图卷》在国立美术馆展出

 

一曲高山流水　万壑烟雨松涛

——台湾艺术家许文融先生的艺术人生

■　记者　胡松

 

来自台湾的许文融教授是位修养全面的艺术家，他在生活和艺术中挥洒自如，游走于东西方艺术世界之后，找到了自我。他整合东西方艺术，站在更高维度开启东方美学新境界：他将东方水墨笔意升华，又在油画上融入东方气韵；书法艺术在他手里从平面走向立体；在雕塑作品上呈现东方的意境美与书法的线性美……在独到而前卫的美学思想支配下，他逐渐拋开材料的限制，打破国画家、西画家、雕塑家刻板印象的藩篱，让自己进入到随心所欲的创作境界。

他说：“人生就是自己在诠释自己，坚持以东方美学为基调，材料为我所用的原则，不断弱化材料，不断强化自我。”他非常推崇佛学《严华经》里的“一花一世界”，他说人不是天分问题，一个人在一个领域，不断坚持，不断琢磨深了以后自然就能开花结果，达「至法无法」之境地。

▲ ? 许文融作品：《旭日》　　162cm×130cm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

 

初见许文融先生，是在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上。时值北大建校百廿校庆之际，以《一曲高山流水》为名的许先生个展在这里隆重举行。在开幕式上，许文融先生着一身深棕色休闲装，操一口柔和的台湾腔，没有依赖任何文字稿件，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从容与自信，相反更多了一份亲切与随和。当他随性讲到：“中国近代没有出现世界级的艺术大师，是西方强大经济裹挟下的一种文化侵略，未来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全面复兴，东方艺术一定能够成为世界级的艺术。”我看到坐在前排的嘉宾领导频频点头。致辞完毕，现场爆发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后来我才明白：真正内心有力量、胸怀使命感的人，无需慷慨激昂的语调来渲染，也无需气势磅礴的排比句来造势，由心而发，不喊口号也不做作，微微一言笑，自有力万钧。

人生是个奇妙的东西，40多年前那个伏在牛背上、听蛙鸣、数星星的小孩，不会想到会成为今天享誉海峡两岸，水墨、油画、复媒、雕塑修养全面的艺术家……

▲ ? 许文融作品：《红尘》　90cm×90cm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并不是所有的海边都有浪漫的故事，许文融1963年出生在彰化县大成乡海边，这里是台湾俚语中“风头水尾”所形容的贫瘠之地。生活从一开始就为小许文融展现出它狰狞的一面：三岁丧母，孩童时代靠放牛生活，天天与牛为伴，在纯粹的大自然中摸爬滚打，从小养成了他对牛和大自然最朴素的情感，也影响了他日后的创作思维和风格。国中毕业父亲也离世，年幼失持的他，在考入复兴商工美工科后不得不采用半工半读形式：夜间上学，白天去广告社做学徒，为了生计，他还画过电影海报、刻木雕佛像、当群众演员、摆地摊等等，一手生活，一手理想。当其他同学只需要考虑如何完成学业的时候，他却还要在冷雨中用脚努力地踩着单车去为生计奔波。

著名哲学家王尔德说过：“即使生活在阴沟里，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我想艺术的殿堂，就是许文融当时所仰望的星空。

毕业以后，许文融在师长的鼓励下投考艺术大学。经过三年的努力，终于考入国立台湾艺术大学美术科国画组，在大学接受专业系统的国画训练。而后赴美深造，主修油画、雕塑，并取得艺术学硕士学位。在进入专业艺术大学后，许文融多年的艺术积累与磨砺也渐渐有了成果，一年级就获得美术科展览第一名，随后在艺术生涯中斩获多个大奖：获得四届台湾美展国画类第一名、文艺金像奖、金狮奖国画第一名、中山文艺创作奖、台湾十大杰出青年艺术金手奖等等，并在海峡两岸多地举办个展，与更多的人共享艺术成果。

▲ ? 许文融作品：雕塑《秋红》　　82cm×49cm×43cm

 

台湾的“《清明上河图》”——《台湾风物图卷》

 

面对如此浩瀚无垠的宇宙和绵延亘古的历史，我们不得不承认人生只是时间长河的浪花，但是作品可以是时代、历史的丰碑。

《台湾风物画卷》是许先生得意的代表作之一，全长320米，高1.8米，许文融1992年赴美归来后开始创作，历时4年多的时间访遍了整个台湾，怀着修行者立誓成佛的愿力行走台湾，以人跟大自然、与水和土地的结合做思考。许文融在搜集了各种资料后，以台湾最大的瀑布——十分瀑布为画面的起点，流出一个台湾，最后入海做结束，画面表现包括了不同的地点、时间点，有白天、黄昏和夜晚的时间变化，在东方传统水墨画“墨分五色”的笔法运用基础之上，结合西画创作的光影与透视，将整个台湾的自然风光、人文建筑和民族信仰跃然纸上。这幅历时4年的倾力之作，被誉为台湾的“《清明上河图》”。许文融先生也坦言，这幅作品是对中国名画《清明上河图》的传承与延伸，而创作的过程也是自我静心创作修行的过程。许文融先生说，当年在创作过程中经常会一面作画一面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从当年那个被人说不适合学艺术、在复兴商工读书时绘画作业经常被老师拿到讲台上接受批评的那个小孩，正在学艺路上一步一步地证明自己。后来许文融明白：所谓天分，是一个人在一个领域，不断坚持，不断琢磨深了以后自然花开的结果。

▲ ? 许文融作品：《相约进龙门》　　95cm×180cm?

 

将材料不断弱化，自我不断强化，达随心挥洒之境

 

在关于人生的意义上，胡适说：“生命本没有意义，你要给他什么意义，他就有什么意义。”毕淑敏说：“人生本没有什么意义，每个人必须为自己的人生确定意义。”诚然，与其探究一个人从哪来、到哪去，这些所谓哲学终极命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而为人、于世匆匆一遭，想明白做什么？怎么做？为何做？很重要。

画完《台湾风物画卷》后，许文融开始思考艺术创作的方向。他认为材料并非东西方艺术之分别，只是呈现方式不同。当毕加索拿着毛笔用墨汁作画，最后出来的还是西方绘画。而旅法画家赵无极用西画的材料画出国画气韵时，已经向世人说明了所谓中、西绘画不在材料的不同，技术也不等于艺术，真正的艺术必须是技术、思想、美学的结合，再加入创新，为这一时代拓展新的、美的可能性。中国绘画注重师古，但容易走入一味模仿的死胡同，只是绘画技术的重复，而没有自己精神气韵和时代内涵。中华文化强大的包容性是其经久不衰的源动力之一，也是民族文化自信的最有力表现。中国现代绘画史上，徐悲鸿先生将西画技艺融入传统中国画，开启中国传统绘画现代化新纪元，笔墨当随时代，随着中华民族复兴的脚步，中国会重新走进世界舞台的中央，而只有将东方美学现代化，才能使东方艺术成为世界级的艺术。

许文融先生非常推崇东方美学精神。他认为，东方美学有着超脱世俗的大宇宙观，讲究超越西方纯视觉眼观的世界，取代以东方的意境与气韵为艺术内涵的表现。许文融表示：以表达东方美学思想为基调，将材料左右创作弱化，将自我意识强化。艺术家不能被材料、技术、门派类别所束缚，艺术家有所感触就应该有所表达，只是需要什么样的表现形式而已。

▲ ? 许文融作品：雕塑《自在》　　113cm×95cm×88cm

许文融是一位悠游于书法、水墨画、油画、复合媒材、雕塑等多元领域的艺术家。采访中间，许先生拿出他的创作集来向我介绍他的作品，我发现每一本上面，都会有不同的类别，有雕塑、水墨、复媒等。许先生说，他在整合中西方艺术，这是他的努力方向。他的复合媒材作品中，有西画的颜料，也有东方墨韵写意的线条。看似不着边际的混搭，但在许文融执笔之下，色彩辉映很是和谐，即使是色彩之间存在交叉与碰撞，但丝毫不会让观赏者产生色彩的割裂之感，化空白为留白，化冗长为余韵，化刻意为写意，化矫情为深情，观其画作，似被画者心意所牵引，时而狂放不羁，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呐喊悲呜，时而沉吟低语。

尼采在《非理性美学研究》上写道：“艺术家一生中始终是一个孩子，或一个小伙子，停留在他突然感到有艺术冲动的那个立场上，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局限。”在艺术创作上，我并没有感觉到许文融的局限，相反，在高维的思考与多种艺术语言表达能力的支配下，他的创作很是写意与逍遥。许文融的创作是生活的、是境界的，可以从生活周遭随手可得，也可以随时将自身融入身边的景物，从小的生活经历，让许文融对牛有着比常人更深的情感，他喜欢以牛为题材进行创作，各种各样的牛：水墨纸本的牛、复合媒材的牛、雕塑里面的牛……在他的笔下，牛也赋予了更多的寓意：《相约进龙门》一群小孩骑着牛群进入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有大大的龙字的草书字样；《父子情》则是用一大一小两头牛来隐喻，小牛眼神单纯，萌态十足，牛爸爸则一副严厉状，但仍不难看出对小牛内心的关切与爱护；最让我难忘的，是在其画展上的一幅《各有千秋》，让人直面几头健硕的牛屁股，而牛尾巴摆动方向和姿态各有不同，寓意各有千秋，艺术家在创作时那颗顽皮的童心跃然画上。

▲ ? 许文融作品：《云山多自在》　　96cm×80cm

除了描绘自然山水风光以外，许文融在看到全球变暖导致北极冰川断裂的新闻以后，有感而发，创作了《沉默的星球》、《搜寻火星》等一系列环保题材的作品。在最真实朴素的情感驱动下，创作而出的艺术作品，往往最能直截了当地打动人心。

台湾作家林清玄说过：“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

对于许文融的艺术创作与布局也有许多不同的声音，有人说：你这个油画、水墨、雕塑什么也搞，都想插一脚，不专精于一点，最后不就成了“大杂烩”了吗？每每听到此类话语，他不急于争辩，笑笑说：“那我就是开杂货铺的好了。”真正有独立人格与思想、内心强大的人，总能在纷纷扰扰、光怪陆离的世间找到一条属于自己该走的路，可能如此的卓尔不群，甚至如同孤胆英雄，那就“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吧。

▲ ? 许文融作品：《春韵》　　194cm×130cm

 

让雕塑作品呈现东方的意境美

 

许文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思考如何将雕塑东方化，在雕塑作品上呈现东方的意境美。返台后，打破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平面限制，将诗、书、画立体呈现，开辟了他雕塑创作新形式，任何一次颠覆性的尝试，都是勇敢者的游戏。许文融在传统雕塑上已经颇有建树，但他依然跳出安逸圈，创新要敢于割舍，并勇于执行。许文融说：“鱼儿不敢跳出安逸的小溪，就永远不可能进入辽阔的大海。”

草书雕塑是许文融对雕塑概念的一大创新，改变从二次元的平面书写转为四次元空间的立体表现，让书法草书呈现出立体的穿透感与线性美，并结合中国诗词意境，意欲产生西方雕塑技法般的东方意境美。草书雕塑技术经过无数次尝试和失败，每件作品都像第一件完成的《心外无法》作品一样，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为本，写草书，到最后变成镂空成品，其中经历雕刻、书草、割字、贴字、补线条、磨光、开模、铸造、挖空、脱蜡、拋光等繁复过程。除了佛经佛像题材以外，他还将古代文人诗词经典艺术、千字文、古琴谱融入到他独特的草书雕塑创作中。他懂得不急于求成，15年时间只完成20件作品，但每件作品都是他的珍品，就像经历人生重重淬炼，终究产生非凡的气势。

▲ ? ?许文融作品：雕塑《天书》　　156cm×67cm×69cm

笔墨随时代，才情溢华章。中华民族所赖于生存、历久不灭的正是精神文明，艺术便是精神文明的结晶。许文融先生立足于东方美学思想，跳脱出材料限制，无论是具象还是抽象、无论是平面还是立体，都体现出带有“许氏特色”的韵味，这是艺术家依恋于传统又与时代形成的一种内在共鸣，然后以美的创造来回馈社会，剩下的就交由历史来考验吧，许文融说过，一个艺术家一定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创造新的美的可能性的机会，才不妄此生身为艺术家。

或许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并不是人生最高级别的快乐，无论是生活还是艺术，每一个在怒马泥沼中砥砺前行的人，找到方向是最幸福的，然后朝着心属的方向奋力狂奔。如同深夜漂泊的小船看见母港的灯塔，在沙漠跋涉中看见远方的绿洲，在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吹响冲锋号。我至今忘不了在采访中许文融先生在谈到自己寻艺历程时说道：“我突然知道自己怎么走了，虽然还没有到，也庆幸没有到，让我有一大段的路可以追寻……”脸上洋溢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很“自私”，只有切身经历，真正体悟的人才能深切体会。我不想问他“如何到达？”、“何时到达？”唯有一份真挚的祝福，流于心间，表于文字。

（编辑: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