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石相映　云水禅心

——姜云京山水画的诗性追求

■　记者　邵妙苗

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姜云京深受厚重的传统文化和家学渊源的影响，从小就喜爱国画，尤爱山水。1975年参加工作后，虽然长期在工厂、建筑公司、商贸公司等单位工作，但在工作之余，姜云京却从未放弃自己的爱好。只要听说有李可染、白雪石等先生的画展，他总要想方设法前去观摩。

姜云京学画山水，启蒙于《芥子园画谱》。姜云京告诉记者，不断翻印的《芥子园画谱》，跟随自己将近50年了。在“芥子园”里，他逐根线条揣摩其起笔落笔，追求清丽古雅、秀逸超拔的山水风格。在长期临摹宋元山水画的过程中，姜云京成长为一位深谙古人绘画章法的画家，他非常注意画面位置的经营，一块山石、一丛树木或一排房屋都必有开合。

1980年秋，得知山水画大师陆俨少先生来到了北京，年轻的姜云京兴奋而又有些不安地带上习作，登门向先生求教。没想到，先生不仅热情接待了他，还充分肯定了他的传统笔墨，并提出了很多改进意见。幸运地得到了大师的提点，姜云京从此技法大进。

陆俨少先生创造了独特的艺术语言，长于用线条勾划云水，以留白法表现云烟。这一鲜明风格，对姜云京山水画影响极大。学习陆先生，姜云京也将云水、江河、湖海的汹涌澎湃、浩渺弥漫之势描绘得淋漓尽致，特别是表现云和水的动感最为精彩，笔墨淋漓，气韵生动，神采飞动。

姜云京说，要想画好山水画，就要亲近传统、获得深厚古典修养，学习与把握传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而古典修养、传统智慧、传统思想与传统道德人格的修炼，需要长期的学习、研磨与探索，是不可能“速成”的。一个对中国艺术传统缺乏了解、不尊重传统、不认真学习传统、鉴赏力低下的人，不可能真正地继承与开拓中国画，成为优秀画家。

自从唐代张璪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八个字就成为中国绘画特别是山水画创作的最高准则。但怎样看待与实践“师法造化”，怎样理解“中得心源”，怎样处理师造化与师古人的关系，向来因人、因派别、因艺术环境的变迁而有不同。姜云京主要是以名师指点兼自学芥子园的传统方式学习中国画的，他重视学习传统但不单纯摹仿，重视以传统的方式师法造化但也不拒绝对景写生。为此，姜云京游历过很多名山大川：近游燕山、妙峰山，远游天目山、雁荡山、武夷山、天台山、黄山、泰山、五台山、峨眉山、长江三峡……写生时，姜云京喜欢去野趣足、人烟少的地方，那里往往少有人为破坏，保持着天然的纯真与质朴。未开发的山水，通常行路困难，有时几乎无路可走，他只能抓着树枝，沿着山坡，蹒跚而行。为了近距离地观察瀑布，他不畏艰险走到山脚下，贴着瀑布从下往上以观其雄；又不辞辛劳、攀山涉水地找到瀑布的源头以观其美。如此反复观察，领悟山水的起源与走势，只为了能在自己的画中再现造化神奇，状其天然精神，使之恍然若真。

姜云京把师造化与师古人、学习传统与个人创造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师造化的过程就是消化传统、体悟造化、探索发明的过程。师古人、师造化、探索创造，是一个循环往复、不断深化与提高的有机过程。“师古人”不是对古代山水画的复制和全盘接受，而是对山水画传统的继承与延续。

姜云京说，没有对山水画传统的继承和延续，山水画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山水画。“师造化”是山水画创作的本源，因为自然生命、自然环境是人类自然美感产生的客体基础，没有“林泉之思”即对自然的亲近、感受和想象，山水画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当然，“师造化”不是对自然对象的单纯摹拟，而是与自然生命的对话、交流，将它人性化，成为“人化的自然”。脱离了师造化的师古人，将失去生命活力；脱离了师古人的师造化，将失去山水画传统的同一性和连续性。“师心”即画家创造性的投入，它赋予作品以结构、意境与笔墨格调上的个性与新意，并体现为对师古人、师造化的融会。三者有机结合，才可能成为山水画大家。

画家的学识、阅历不同，看事物的眼光往往也不同，领悟的心得也往往相异。同样一处风景，有的人看了觉得平淡，有的人却觉得高深，画出画来自是风格迥异、笔墨有别。姜云京素来喜欢山水诗，陶渊明、王维、柳宗元等人的诗句时常萦于脑中，及至置身于相似的风景中时，往往心有所得，颇多感悟。中国古诗词给了姜云京极大的艺术启发，那些含蓄蕴藉的古典诗词与留白的水墨山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姜云京善以古人诗意作山水画，依诗意所写画作令人称奇。一幅《黄子陂》，姜云京用婉约细腻、缜密娟秀、行云流水的笔法，把“岸芳春色晓，水影夕阳微，寂寂深烟里，渔舟夜不归”的境界，描绘得气韵贯通、神韵流动、浑厚苍润、简约旷达、充实而又空灵。山石、树木、房屋之间有大量留白，或以淡墨色勾出云水，或不着一笔却尽现苍茫浩淼，其空灵之状与山石的墨块构成对比，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留白亦与繁复粗细不等的山石树木形成丰富的穿插和对照，简淡中具有无穷的意韵。

一幅《好是春风湖上亭》，构图别致而有新意，姜云京在勾云划水间，展现了云雾缭绕的仙峦意境。山崖峰峦，转折掩映，气势非凡，蜿蜒屈曲，妙得自然之趣。山中屋舍几间，掩映于苍树中，一派远离尘嚣、悠然世外之态；湍湍水流之上，一座木桥连接两崖，与山中屋舍相呼应。整幅画面中，白云穿于山间，山泉飞流直下，神采飞扬，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结合，使人觉得神完势畅，妙不可言。

又如《落日松风起》，画家采用小写意的笔法，融会元人三段式构图模式，近景采用浓淡相间的笔墨勾勒山石，再以赭石色润之，并用浓墨点苔，笔墨极为简单，却干湿相宜，色彩清新爽利。山石上生出几株松树，或身姿婆娑，挺拔舒展；或挺拔峭立，枝干苍劲；或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画家用枯笔勾画树干，淡赭石色点染，使色与墨融为一体。中景则是微波初泛，在烟波浩淼的水边，三五屋舍傍江幽居，茂林秀竹掩映其中，增添了画面恬淡幽静的生机。远景以柔美隽永的长线条淡墨带出群山，弥漫广远，直接天际，尽显山势的巍峨雄奇。山上一缕清泉倾斜而下，而江面却风平浪静，毫无一丝涟漪。整个画面显得秀润清雅，平实简约，一幅幽淡天真的意境应运而生，极得古人的神韵。画家采用传统的技法，选择诗意化的画面，烘托出素净、沉着的氛围。整幅作品湖光山色，蜿蜒屈曲，林木蓊郁，苍翠生动，虚实相生，松峰并肩耸立，远山横侧相连，使人超然于物外。画面的布局、笔墨无不体现着画家深厚的传统功力和匠心独造。

姜云京擅长以诗意的情怀描绘大山大水，画面中异峰叠嶂，峭壁流泉，云水缭绕，时而疏放雄健，时而秀逸俊迈，或山路蜿蜒，烟岚游走，或林木繁密、高士独卧，笔墨枯湿并用，于水墨交融间凸显深厚意韵，使人殊觉山川之美。观姜云京作画，落墨之前，凝神静思，经营结构，章法布局；一经落笔则随势生发，奇思络绎，奔赴笔端，千笔万笔，此起彼伏，波漪潮涌，信笔来去，而常常可以左右逢源，每得奇趣。看似略不经意，实则是由长期对自然物象的体察与对传统精神体悟中得来。姜云京饱览真山真水，山川脉络、峰峦迭嶂，早已化为胸中丘壑，所以在创作时，一经落墨，呼之则出。

姜云京山水画，线条顿挫转折，极具质量感和厚重感；画面充满了强烈的动感、“生命”感和节奏感。由小到大，由简转繁，出奇制胜，笔到意随，格调高古，苍润分明，具有行云流水、超凡脱俗的精神灵性。那独创的风貌、神奇的笔墨、灵变的气韵，给人一种清新隽永、古拙奇峭、引人入胜的美感。

（编辑：如水)